命殒朝圣桥下

我的水到渠成 · 发表于 2024-7-16 07:06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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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那是一九七五年五月黄梅雨季的某天午后，阴沉沉的天，雨，不期而遇，直至傍晚愈下愈大，夜饭后便识相的草草洗刷后上床睏觉，没有电视机没有半导体，昏暗的灯光下随意翻了几页书，傻傻的辗转反侧，那时的五月天远没有如今的炎热，裹着薄薄的被子蜷缩在床的一隅，耳听着屋外悉悉索索的雨声心绪不宁，这天这雨不知下到什么时候停。隔壁邻居家放在天井的水缸“滴答、滴答”传递着缸满水溢。屋檐下一排檐头水此起彼落滴落在水沟“滴笃、滴笃”。风一阵紧似一阵，雨随着风“噼噼啪啪”打在房顶瓦片上，这“山雨欲来风满楼”的声势着实让人揪心胆怯。半夜，又一阵突如其来的狂风暴雨把我惊醒，屋顶瓦片、窗户玻璃被雨珠抽打的噼啪响，还有家门前武原镇到通元镇的河面传来的低沉的沙沙声，似千军万马呐喊咆哮，震撼到惴惴不安的我，天哪，是谁在天上银河捅了大窟窿，这雨下的有点像世界末日。
   次日清晨，当我睡梦中醒来，风停了雨住了，自然界的恬静安详又回到现实中。我惊恐未定推开窗户，清新空气扑鼻而来，抬头仰望蓝天碧空如洗，顿觉心旷神怡，这湛蓝湛蓝的蓝天只有在雨后方显得格外清纯。我贪婪的作了多次深呼吸。
   我的家在武通河边的河西街。出得家门略感丝丝凉意，那路人也是加了外套，这一夜雨后果真是凉飕飕。环眼周遭，一派劫后重生的街景，树杈残枝败叶、塑料纸屑油毛毡、电线广播线垂落……，疾风骤雨大有摧枯拉朽之势，让人惊讶的是这由青石条块铺就的河西街街面在雨水冲刷下，就象被人用抹布揩过一样，从未有过的清爽，路人啧啧赞叹少见。
   离我家百把米就是东西向的朝圣桥，一跨横卧在武通河。其时泛黄的河水猛涨，水流湍急，裹挟着许多漂浮物一路向东。老远就瞅见桥东头下有艘船淹在水里。船头翘出水面老高老高，船后半部淹在水里，这分明是说，随着连续暴雨河水猛涨，船尾浮高，船尾部的梢棚顶住桥洞，又由于船缆的固定，船是动弹不得，硬生生的淹没水中，那真应验了那句“水能载舟亦能覆舟”。
   朝圣桥上依然人来人往，上学的上学、上班的上班自顾自赶着路，对桥下的沉船漠然的瞟几眼而已，而桥东北侧的河埠头挤满了附近来洗刷的居民，因为沉船紧挨着河埠头，挡住了人群，人们七嘴八舌议论牢骚，“怎么不见人呐？”，“碍手碍脚，我们洗都不好洗”。整个一上午，沉船依然如故没有动静，武原镇政府距朝圣桥也就几分钟路程，南塘街印家弄那个地方就是它的所在地，沉船的消息自然很快的传到镇领导那里，一艘外藉过路的事故船船主不见踪影、生死不明，理应得到当地的重视救助。很快，在镇领导的协调下来了几个年轻人，解缆的解缆、舀水的舀水，使船浮起调整好。此时朝圣桥上、河的两岸挤满了看热闹的人，有人睁大眼睛、有人窃窃私语“这么长时间不显身，凶多吉少”，“是啊，估计闷在船舱里”，“昨夜的雨多少大？睡得死死的，水涌进舱底人根本钻不出”，有年长者站在河埠头若无其事对旁人说道：“噶种暴雨的落法时间长，上游来水快，下游平湖黄浦江水又遇涨潮，噶水位涨起来蛮快的，这船主是想不到的……”。
   当救助者跪在船尾舱面，一舀一舀从圆形出入口向外舀水舀到一半时，水中赫然出现两个人影，两具僵硬了的尸体，只穿着裤衩，双手向上攀爬的姿势……，看得出死者遇难前所作的挣扎，四周一阵骚动，惊恐、错愕，有的看客喃喃自语“作孽、作孽、才古哦！”，“喔呦，才是身强力壮的人，屋里厢才是上有老下有小，好哩，两家人家完赤，天晓得。”现场周围唏嘘声声、惋惜痛心。由于死者双手呈张开形，几位施救者合力把死者拽出舱洞，后来送往殡仪馆。
   姓甚名谁、来自哪里、去向何处、一概不知。两条鲜活的生命在朝圣桥下戛然而止，生命何其脆弱，意外何处不在。为了找到他们的原籍，镇领导颇费一番周折，根据船上遗留物，辗转电话联系到当地政府。
   事过不久，朝圣桥恢复了以往的喧嚣，桥上车来人往，桥下船只穿梭、河埠头洗涮涮的人们照常嘻笑忙碌。一切似乎不曾有过遇难船只一事。岁月匆匆，时代渐变，朝圣桥一度改名朝阳桥，后因城市发展需要，环形朝圣桥拆除重建，变环桥为平桥，而武通河由于水路运输的没落，仅存为城市蓄水排涝之功能。
   沧海桑田、物是人非，南塘街河西街相继成为城市的记忆，而武通河朝圣桥尚且保持原址原貌。一个破瓜学童到花甲之年，每每移步朝圣桥，那桥下二具赤条条尸体从水中打捞出水的一幕挥之不去，时光荏苒不曾忘却，尊重生命、敬畏生命，为那逝去的生命惋惜。
（下篇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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朱秦锋 · 发表于 2024-7-16 11:24

写着朝圣桥字的大石头知道在哪里吗？上次看到在东城门那里，现在不知道还在不在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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xcy5758 · 发表于 2024-7-17 05:07

写的真好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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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海盐身边事] 命殒朝圣桥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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